劉洪波老師在澳洲
7_ELEVEN是全球最大的連鎖經營便利店。1927年創建于美國,至今在全世界擁有超過24,000家連鎖店。7_ELEVEN是每周七天,每天24小時營業,主要出售各種零食、飲料、香煙、報紙雜志等,以求給顧客提供最大的便利。它也有自己最出名的食品:the Big Gulp, the Big Bite, the Slurpee 和fresh brewed Cafe Select coffee。店鋪面積通常不大,一個店員足以應付,有的店鋪也和加油站結合。
單在悉尼市,就有數十家7_ELEVEN,很多學生在里邊打工,做收銀員。Harvey即是其中之一。
我很幸運,加入了一家新開張的店,地點就在我讀書的學校旁邊。工作時間是卻是和7_ELEVEN的名字相反:從晚上11點到早上7點。更幸運的是,在我上班之前,正好趕上7_ELEVEN在澳洲總部舉辦的一天培訓,自我感覺受益匪淺。
培訓當天先是公司的背景文化介紹,然后是售貨員的一些行為標準,諸如微笑服務什么的。培訓官總結了一句話:Treat the customer in the way you like to be treated。這正是上課時教授天天掛在嘴邊的市場營銷黃金法則。又講了一套關于食物變質的理論,說熱狗和點心要是在規定的時間內賣不掉一定要扔掉。我想:這下有早餐了。培訓官又發給我們很多表格練習填寫,什么庫存登記,現金查賬,送貨檢查等。共十幾種,頭大如斗。最有還有考試,難,比任何一門研究生課的考試還難。
這次培訓給我印象最深的是講到關于遇上緊急情況的處理,如搶劫。培訓官說:“treat him like a customer”。要什么給什么,就像對待顧客一樣春天般的溫暖。并且講了一個售貨員的實例。那位售貨員在店里遇上搶劫,把收銀機里的錢快速的拿了出來,交給歹徒之前還問了一句:“Do you want a bag for that? (用袋子給您裝上好嗎?)”歹徒點點頭,他便麻利的把錢裝進塑料袋中,交給歹徒。等確定歹徒走得沒影兒了,他才打電話報警。當時我們聽了這個經典案例都哈哈大笑,培訓官卻一本正經的說這就是我們學習榜樣。如果你和歹徒發生了爭執,甚至反抗,你得到的將不是鮮花和掌聲,而是批評和辭退。因為你將自己的生命和在場顧客的生命置于一個危險的環境中。當時我便感覺東西方文化差異對比如此強烈,見義勇為當英雄是沒戲了。
然后培訓官又給我們講罪犯心理學,說搶劫犯神經高度緊張,作為收銀員要配合。拿錢、遞錢要爽快麻利,不要有多余的動作,要牢記兩個單詞:smoothly和quickly。如果搶劫進行中正好有顧客從外面進門,還應該提醒歹徒注意,不要造成歹徒的驚慌,幫助他們順利的完成搶劫任務。培訓官又舉了幾個收銀員配合不好的例子,當然沒有什么好結果,弄得我們人心惶惶后,又說:不用擔心,遇到搶劫的比率是二十萬分之一。大家都吁了口氣。當時我怎么也沒想到我會有幸成為這個龐大分母上的那個小小分子。
第一夜
第一天上班,總體感覺很舒服。老板很nice,交代我晚上困了可以自己沖咖啡,烤箱上的熱狗到時間沒有賣掉可以自己吃,然后放心的離開了。一晚上沒有多少顧客,凌晨兩點之后,就剩下我一個人清清靜靜的翻閱報紙。無聊之際,就背背幾十種香煙的牌子和各種糖果的名字,感覺單詞量大增。偶爾沖一杯免費咖啡,吃一個自認為過期的熱狗,感嘆“What a nice job!”,如果再來點音樂,那就更美了。到了早上五點,開始清潔店面,整理貨價,填幾張表格。然后就等著7點鐘別人來接班。第一天的工作完成后感覺勁松自在,沒有重體力活兒,沒有老板的監督。只是下班走回家的半小時輕飄飄的,體會了一下云中漫步。
第二夜
第二次上班,帶了幾本厚厚的課本,感覺是去圖書館上通宵自習。有顧客來了,就微笑服務“ May I help you?”,有了前一天的經驗,現在就更自然了;沒有顧客就坐在柜臺后看書。
到了夜里11點,進來一位澳洲老大爺,拄著拐杖,面容慈祥,跟我寒暄了幾句,自行到貨架旁挑選口香糖。我臉上的職業微笑還沒有消逝,就看見四個小伙子風風火火的沖進了店門。他們的衣領都立著,遮住了下半邊臉,手里高舉壘球棒。其中一位沖我大喊一聲“Get down on the floor!”當時他說話很急促,又帶濃厚的口音,衣領蓋住了嘴,發音很模糊。我隱隱約約的意識到是搶劫,但托福和雅思聽力里從來沒有這種場景,不知道怎樣回答。還好面對顧客的場景是我最熟的,于是帶著剛才殘余的微笑說道:“May I help you?”四個小伙子當場一愣,可能在想“我說來搶劫,這個中國人說要不要幫忙,什么意思?!”
趁著這功夫,我眼角一掃剛才站在貨架旁的老大爺。好嘛,拐杖早扔在了一邊,他已經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我暗贊一聲:“大爺好敏捷的身手”,趕快模仿,作蹲地抱頭狀。于是四個小伙子釋然,感情這個中國人是英語聽力不好,不是真要幫忙。于是其中一人叫道:“Open the safe”。聽到這句話我卻是心中氣苦,這幫人原來是新手,真的需要我幫忙!這保險柜即使用鑰匙開了鎖,也需15分鐘之后才能打開,是7_ELEVEN各個連鎖店統一的安全措施,這點可以說是眾犯皆知的。不過那時候也沒時間解釋這個,或批評“你怎么一點搶劫常識都沒有,問出這么不專業的問題”。我剛想回答“I can not do it.”突然感覺語法不對,這句話深層含意是“我有鑰匙,能打開,可我就不給你開!”結果肯定是當頭一棒。中國學生的英語語法優勢在這危急關頭大顯神威,我及時的糾正:“I’m unable to do it.”言外之意是我沒有能力打開,沒有鑰匙。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的英語基礎扎實,就聽見柜臺外一片打砸搶的聲音,重物墜地,玻璃破碎,忙亂的腳步,沉重的喘息。所有的聲音如同通過一個擴音器傳到我的耳朵里,震撼而清晰。又象一個炸彈在身邊爆炸,聽覺神經極度刺激,大腦里卻一片空白,心中默默的忍受,祈禱一切快點結束。
四周漸漸平靜,我站起身來看見了一個十分熟悉的鏡頭:一輛白色的面包車“嘎”然一聲停在店門外,這幾個家伙沖上車,一拉門,汽車急速啟動,轉個彎,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禁感嘆電影真是來源于生活。這時那位澳洲老大爺也站了起來,先是一串感嘆詞,“Jesus、Marian、Joseph…..”,等到把天上諸神問候了一個遍,他又走到我身邊:“Are you OK?”
我拿起電話報警,先撥3個零,一個平靜安詳的聲音緩緩指示:要救護車撥那個鍵,要消防車撥哪個鍵,要警察撥那個鍵……才和警察局接通,沒說幾句話,警察就到了,原來警察局就在附近。
警察聽完我的描述,首先贊揚我處理得好,沒有人受傷。接著給現場拍照。歹徒搶走了一臺收銀機,柜臺后貨架上的香煙確沒有碰。警察們得出一致結論:這是一批無經驗的賊,這是他們第一次搶劫,處女作。因為整個7_ELEVEN店里香煙是最值錢的,合人民幣兩萬多。而收銀機里其實只有不到一百澳幣,我收到的所有面額為50和100的鈔票按規定通通做了cash drop,放到了保險柜里。而歹徒搶走的收銀機無法銷贓,所以這次搶劫損失很小。但當警察要我估計損失時,我牢記培訓官的話:不知道。讓老板去估計。沒過多久,老板接到電話施施然到來,他面色沉重的向警察報告了損失的數字。因為店里所有的東西都上了保險,那個數字足以在彌補今晚的所有損失后,還讓老板小發一筆。最后老板忍不住被搶劫后心中的喜悅,微笑著讓我回家休息,還說今天我的工資double(加倍)。我笑了。
警察先帶我到局子里登記和錄口供,然后開著奔馳警車送我回家睡覺。一路上還關心的問我從哪里來,中國的情況怎樣,你的家人會擔心嗎等等。我當即表態這種事情哪敢讓國內父母知道。夜里兩點鐘,到了我家樓下,警察大哥說have a good dream. 我想:有奔馳接送,還可以睡覺拿雙倍工資,遇上這種好事我恐怕睡著了也會笑醒的。
第三夜、第四夜
第三次上班,店里多了一個保安,有老外陪我通宵練口語,長夜漫漫不再寂寞。他叫David,是7_Eleven總部派出的保安,哪個店鋪出事了,他就到哪里去上一陣子班。我向他學了不少東西。比如懷疑店里有人偷東西,不能抓,讓他偷。不能碰他身體的任何一部分。如果偷得實在太明顯,你可以問他“Are you willing to buy the goods in your pocket?”如果他轉身逃走,你不能追,因為你走了,店里怎么辦?追上了,也不能碰他的身體。要么就報警,把他嚇走。David還說了一些話讓我印象很深:Everything here is insured but you! I’m here to protect you, not to protect this shop. 他說如果遇上搶劫,他的職責是保護我的人身安全,不會理會那些保過險的貨物,他會更職業的幫助歹徒順利完成搶劫。當時我很感動,我有了一個bodyguard。
那幾個夜晚我和David討論了很多東西方的文化背景差異。我想起在國內社會輿論總是教育我們奮不顧身見義勇為,但爸爸媽媽卻說自己的生命最重要,遇上搶劫要啥給啥。在國內遇到搶劫如果你真的屈服了,要什么給什么,你是不好意思講給朋友聽的。因為你“向惡勢力低頭,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可能當時你會做很激烈的思想斗爭,是聽父母的話保命要緊,還是向電視里的榜樣學習勇斗歹徒。在國外,社會道德輿論和父母的叮囑是一致的,生命要緊。他們的理念是:所有的物質財富是由人創造出來的。很有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樸素哲理。所以遇上危急關頭,人人毫不遲疑,沒有任何的思想沖突,蹲下抱頭,歹徒走了再報警。在國外還有一個理念:家庭是組成社會,國家的基本單位,如果你愛國,首先要愛家,愛家里的所有人,不要帶給他們傷害,愛家即是愛國。這一點文化差異在美國的愛國大片《空軍一號》里表現得淋漓盡致。空軍一號被劫持,歹徒用搶指著總統,要挾釋放一名被關押的恐怖分子,總統不肯。歹徒最后用槍指著總統小女兒,總統妥協了。老外看到此處人人感動,總統是個好男人,好父親,愛家愛國。在國內,我想情節應該改為大義滅親吧。哪能為了自己的女兒而放出恐怖分子頭子,讓國家受到威脅。總統應該大義凜然,沒有任何事能動搖他的信念決心。他應該對女兒說,你安心的光榮吧,國家人民會記住你的。于是觀眾哭成一片。跟老外聊天你會發現,他們從來沒聽說過“大義滅親”這個詞兒。
所以,在國外,一定要入境隨俗,轉換觀念,融入當地的文化氛圍。否則當你同歹徒搏斗后躺在醫院養傷,報紙媒體不會稱贊你,家人會擔心你,朋友們也會笑話你為了保了險的資本主義財物而拼命。你這個勇斗歹徒,理應披紅掛彩的英雄會在異國他鄉欲哭無淚。
雖然我從沒想過要去英勇一把,但一次被形勢所逼,還是和搶匪們斗得熱火朝天。
第五夜
那是在我的保鏢David走后的第一天,我又一次單獨上班。晚上沒有幾位客人,我靜靜的坐在柜臺里看書。 遠遠的街道拐角處突然傳出一片人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那樣的突兀和清晰。我心中一緊,想起David曾對我說,有異常情況最好出門看看。我于是三步兩步跨出店門。
借著微弱的星光,我看見七、八條黑影呈扇形且相互有說有笑的向我包抄過來,看體形他們都是十幾歲的少男少女。走在最前面的幾位還一邊走一邊把自己的衣領豎起來。見到這個動作,我再沒有懷疑,心中叫苦不已:“不會吧,又搶劫!看書都看不清凈!”
轉眼間就有四位少年把我圍在店門外,其他人則蜂擁入店“shopping”去了。面對四雙虎視眈眈的眼睛,我正準備微微一笑,輕松一下氣氛,說點兒“Hi, guys, easy, take whatever you want.”什么的,只聽得“嘭”的一聲,不知是身邊東南西北哪位仁兄出招,一拳打在了我的臉頰上。我蓄勢待發的微笑就這樣被一拳打得無影無蹤,隨之而來的是我莫名的憤怒和滿眼活蹦亂跳的金色小星星。幸虧我心中還保持了十分空明:“好哇,原來你們想把我打暈過去免得礙事!” 于是滿腔的怒火化為一股巨大的力量貫注到我的四肢,自然而然的使出了我從小就千錘百煉的“野馬拳”。我轉身先使一招“野馬分鬃”,拔開擋住我退路的兩個小伙子,打亂了他們四人合圍之勢。緊接著一招“野馬狂奔”,全身的力量由雙手轉移到雙腳,撒腿向不遠處警察局的方向狂奔而去。
這一夜Harvey的這套野馬拳就只使出了兩招。其實我年少時這路拳法施展開來總共有三招。第一招是獰笑一聲:“嘿嘿,這下可別怨我心狠手辣了!”然后才是后兩招:“野馬分鬃”接“野馬狂奔”。想當年這路拳法展開,等閑十來個人是困不住我的。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第一招應該省去了,國外的古惑仔是聽不懂中文的。
我一邊奔,一邊注意那幾位有沒有追上來,同時在心中暗暗的佩服著自己:“Harvey真是靈活,今天直接從第二招開始,正所謂領會了‘招是死的,人是活的’這句話的真諦……功夫擱下了這么多年,沒想到施展起來還是那么嫻熟…….招數的轉換是那樣的自然,巨大的力量由雙手瞬間轉移到雙腿,卻沒有絲毫停頓,如羚羊掛角,如渾然天成,真是佩服啊,佩服……”
正高速狂奔胡思亂想間,警車的呼嘯聲響起。我長吐一口氣,安全了,野馬拳打完收功。
然后一切的程序跟上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這次我已經駕輕就熟,錄口供等環節節省了不少時間。還有就是一進警察局就有幾位上次見過面的警察跟我打招呼,兩次搶劫的時間相差僅一周,他們都還記得我。有的笑著對我說:“Nice to see you again, mate!(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朋友!)”搞得我不知怎樣回答,總不能說“You too.(我也是)”吧。最可氣的是有一位澳洲女警官見到我之后,瞪大了雙眼,驚呼一聲:“You!Again!(又是你!)”她旁邊幾位正在打字、復印或聊天的同事立即停止了工作,目光齊刷刷的向我投過來。唉,不用說了,他們肯定是想:“這個中國人原來是個慣犯!”
第二天起床,臉上青了一塊。朋友們詢問之后均勸我辭掉這份工作,太危險,難道你不怕game over?可我真的舍不得啊。這份工作很輕松,離學校也近,可以邊工作邊看書,困了還可以喝免費咖啡。最后我決定繼續干。不就搶劫嗎?Harvey有經驗,何況局子里還有“熟人”!可老板打電話來,讓我休息一周,要等到我“臉色”恢復正常了才可上班。
過了兩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一則律師登的廣告,是關于工傷賠償(Work compensation)。說是在工作期間受到的任何傷害都可以申請賠償,哪怕在上班途中摔了一跤等等,無需律師費。反正閑來無事,撥通了號碼去咨詢。想著先打聽一下我這種情況能賠多少錢。多呢,就試試;少呢,就算了,省點事兒。沒想到電話那頭律師聽完之后馬上就約我見面,聽得出他的語氣很興奮。
在裝修豪華的律師S的辦公室里,我娓娓的訴說著第二次搶劫中我和古惑仔們激烈對抗的火爆場面,又是怎樣不幸中了一招“面目全非掌”。最后指著臉上那一處青色,說這應該是工傷吧。S斜著眼看了看,婉轉的告訴我這點傷值不了幾個錢。接著S問我脖子疼不疼、肩痛不痛、腰酸不酸……我總是搖頭。我全身各部位都被他問過一遍之后,S不禁往后一仰,靠在寬大的椅子上搖頭嘆氣,大失所望的表情浮現臉上。就像一個小孩子滿懷期望的打開了圣誕節禮盒,卻發現里面不是自己喜愛的玩具一樣。看著他如此傷心沮喪,我真有點恨不得自己應該遍體鱗傷,或是缺胳膊斷腿什么的。當然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我坐在一旁默默無語,S慢慢的翻看著我帶來的兩份警察局口供。突然,他眼睛一亮,一敲桌子,“This is great!It’s a big case!(這個好,這是個大案子!)”雖然不知道他所指為何,但看他如此興奮激動,我也跟著高興起來,面露微笑。但轉念一想,自己連遇兩次搶劫,有什么好高興的,有什么可叫好的。S跟我解釋道:第一次搶劫叫holdup,持械搶劫或者叫武裝搶劫。雖然我沒受傷,但性質比第二次嚴重得多,我們可以在此做文章。S讓我回家休息兩周,仔細“想想”身上有什么內傷。又說有的傷勢是慢慢體現出來的,我們不用太著急。最后S告訴我這段時間不用上班,但保險公司會按我現在的工資每周付給我錢,直到確定我完全康復為止,因為我的工資里有保險,叫Workcover。并且這也是法律規定的,在澳洲無論什么工作,工資里必須帶Workcover等等。
雖然S羅羅嗦嗦了一大堆,但我還是一下把握住了中心思想,Workcover是個好東東,今后一段時間我可以不上班而拿工資了!Workcover愛你一萬年!
兩周后和S再次見面,我臉上的傷早沒了,芳容盡復。半個月不打工還拿錢導致我睡眠充足,生活滋潤。現在臉色紅潤不說,自我感覺體力充沛,生龍活虎。S又從頭到腳問我一遍哪里不舒服,我還是不住搖頭,心想出國后自己從頭到腳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舒服過。S無奈之下有些氣急敗壞,突然問我味覺有沒有減退或喪失。我一楞,味覺喪失!新名詞!S趕緊給我解釋:有的人臉部受到重擊或過度緊張后,會漸漸的出現味覺喪失的現象。吃東西覺得平淡無味。如果這樣,屬于終身殘疾,將會獲得很大一筆賠償。而且這種傷害到目前為止從醫學上還不好判定。檢查時只是讓你嘗各種藥水,看看你的面部表情反應。如果沒什么表情,那么味覺功能就有問題了。
聽完之后,我拼命強忍住笑意。這也太夸張了吧!想起昨天才和朋友們在China Town吃重慶火鍋,辣得我頻頻吐舌吸氣,滿頭大汗。對于S的好意,我只能委婉的告訴他,我現在吃嘛嘛香,這個味覺嘛,這個,我看它一時半會兒好像還消失不了。
看我實在是不上路,S沒有辦法,只好使出了最后的絕招,“你渾身上下沒有受傷,那你的心理上總該受傷了吧!”我一想,對呀,我的心靈可真是實實在在千真萬確的受傷了啊。“以前晚上我經常約朋友出門逛街玩耍,現在我卻寧愿呆在家里;睡覺做夢也經常是搶劫場景;還有就是一看見警察警車就覺得特親切特安全,想要過去打招呼……”S聽完了我的描述,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在這一點上我們最終達成了共識,那就是:我脆弱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之后,S開始著手處理我的案子。申請心理醫生給我治療評估,向保險公司提出賠償計劃,安排出庭律師等。
我的心理醫生是一位希臘移民,心理學博士,人很隨和,知識面很寬,我很喜歡被他治療。名曰治療,其實是每周我們抽出幾個小時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在國內這叫做請私人外教練口語。我們談話的內容基本上與搶劫無關,多是時事政治、風花雪月什么的。他很愛聽我講中國的傳統文化,什么萬里長城,陰陽五行,易經八卦。反正他也不懂,在我眼中就是非常謙虛的表現,由得我海闊天空,胡亂翻譯,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我倆稔熟之后,我曾經問他什么時候我心靈的創傷才能被他完全撫平。他哈哈一笑,說澳洲政府付錢讓他給我做心理治療,他不急。我也笑了,我也不急,很喜歡多交一個朋友。
我的案子從開始到完全結束一共花了一年的時間。最后我拿出計算器一算,保險公司一共賠償給我10萬人民幣。多嗎?一點都不多。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天退庭后,我的出庭律師把我單獨拉到一邊,他是一位飽經風霜,雍容睿智的英國老人,據說現已身患癌癥。他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孩子,我曾經經手過一個與你類似的案子,那是一位女學生在麥當勞打工被搶劫,要求心理賠償。不過她沒有通過工傷法告保險公司,而是通過普通法起訴麥當勞的安全措施不夠完善。最后麥當勞賠給她45萬澳幣(合240萬人民幣左右)。說完這些他就停住了,沒有了下文。我望著他的眼睛,已經明白了含義。這一年來我也查閱了澳洲一些相關的法律條文,知道我的案子用工傷法穩贏,對律師來說能百分之百的打贏官司并從對手保險公司那里拿到律師費,同時又證據確鑿,處理起來非常輕松。而如用普通法律師就要費時費力并有相當的風險了。當時我微微一笑,告訴老人我沒有什么遺憾,已經很知足了,謝謝他的幫助,我更喜歡這次用法律來維護自己利益的過程和經歷。
其實通過這次經歷獲益的不僅是我自己,我的朋友們通通行動了起來。過去在澳洲打工時被搶劫過的朋友開始整理資料,打電話找律師;沒被搶劫過的大多辭掉了現有的工作,一窩蜂的到7_ELEVEN當起了收銀員,并且都去爭取晚上11點到早上7點的班。那陣子我的手機一響,多半都是來自他們的抱怨:
“Harvey,我都上了一個月的夜班了,怎么還沒被搶啊?”
“哥們兒,我這家店地處鬧市區,周圍治安挺好,你說我要不要換一家偏僻一點的?”
“Harvey,反正你要回國了,要不你叫幾個弟兄在我上班的時候來搶一把,蒙上臉,camera絕對認不出。我一定配合,等你們走沒影兒了我再報警,怎么樣?喂、喂…..唉,行不行說句話呀,干嗎又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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